第9章 你现在还喜欢林深时吗

黑茶色的玻璃车窗，倒映着一个风平浪静的脸庞。

指节礼貌地叩响闭紧的屏障，林深时淡淡说着：“姐，开门。”

后座的车门没有动静。身后紧跟镀着暗红色的小车，发动的声音响起。

后座一直不开，倒是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，宋江蓠探出一个头：“弟弟，你去小鱼儿那辆车啊，姐姐后座太挤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深时的面前是宋江蓠灿烂的笑容，不知道是不是太晃眼了，仔细分辨，是后面的小车闪了几下前大灯。

红色小车里主副驾驶位的两个轮廓愈加清晰。

……

【幸福一家人】群聊：

深海的鱼：【@看我暴打深海的鱼我恨你。】

看我暴打深海的鱼：【成人之美。】

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：【与有荣焉。】

我会爱你：【？】

……

手指有些用力地擦过熄暗的屏幕，转瞬塞回口袋里。林深时嗅闻到车上浅淡的橘子香味，眼神掠过挡风玻璃前安放的挂饰和小香薰。

统一颜色的，不违和，也不出彩的风格。

车室内没放音乐，只有偶尔溜入的风极快地穿梭而造就的变换声响，移动的车速能短暂欣赏时刻的景色。

林深时昂着头仰在U形的车枕上歇息。全然不觉两道在那挺拔的鼻梁滑下红润唇瓣的视线交汇。

同时收回窥探镜中人的目视，黎瑜荋向身旁投去好奇的打量。长指在空中比比划划，直至最后一个手语收尾，姚多才瞥去一个眼神。

眼神含义明显——

多管闲事。

黎瑜荋挂着笑容，似乎颇为激动，仍不死心地比划着：“你就承认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姚多再懒理会儿黎瑜荋，眸色始终未曾揽括，也不明是否知道他手述话语的意味。

车正常驶过一段路，微红的指尖忽然伸出，在中间的空调挑档处调低了温度。

黎瑜荋被吸引了注意，再侧头看，姚多的侧颊已经红透了一半。

他刚刚问的是：你现在还喜欢林深时吗？

姚多没有正面回答，可现在在他看来，她分明是喜欢的。

喜欢。他好像没喜欢过什么。

黎瑜荋缓缓地偏头倚靠车窗。那个小小的后视镜框着林深时的身影。

桃花眼晃了神韵，瞳孔弥散焦点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黎瑜荋认为自己该是睡着了，清醒时姚多正轻拍他的脑袋唤醒着他。

视角自然地往后望去，却发现林深时早已经消失，再和姚多对望，姚多开口：“林深时去他父母那了。”

“走吧，他们还在等我们呢。”

黎瑜荋跨下车门，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四人在向他招着手。

大老远就能看到宋江蓠咧着亮白牙齿的笑容。

或许开心是会传染的，黎瑜荋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轻快起来，貌似好久没有像这样偷得一刻的欢愉了。

他羡慕林深时有一个这样的妈妈。

或者说，他羡慕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。

——

宋江蓠拉着两个女孩去买泳衣了，其实是陪还没来得及准备的姚多挑选一件好看的，顺带买几件衣物。

三个男人远远地跟在身后，既没有并肩走，甚至脚下的频率也没能齐等。

林卿与走得较快，在前面步伐不停，中间夹着黎瑜荋，毕竟他对这位叔叔并没有很多的交谈，而身后的林深时不紧不慢地跟着，隔着一段距离一起走。

这个怪异的队形被林卿与蓦然停下的步伐打散，林卿与果断转头，迎向黎瑜荋疑惑的神情，“你有衣服穿吗？”

黎瑜荋：“……”这个问话实在太过诡异，黎瑜荋不敢轻易作答。

领头的黑眸望向末尾低头不语的林深时。

“林深时，你爸喊你。”黎瑜荋见林卿与没有开口唤人的倾向，也认为持续走神的林深时不会觉察，提醒了一句。

怔愣的深灰瞳孔径直对上平静的棕瞳，停滞几秒，转向澄澈的黑瞳。

“干嘛。”

“哦，我是问黎瑜荋有没有衣服穿。”

林深时：“……”

黎瑜荋：“……我有衣服穿。”

林卿与像是没有预料到黎瑜荋的回答，当场沉寂少顷，随即黑眸满溢真诚，“我带你们去买衣服吧。”

黎瑜荋揣测得出的唇语结果让他的大脑宕机几秒。

林深时无端沉默起来。

林卿与两颊的酒窝深刻，黎瑜荋不抵熟悉而和善的笑容，选择跟上脚步。

林卿与和林深时的身高都很高，不过林卿与比林深时稍矮一点，都差不多是195cm左右，而黎瑜荋夹在中间的184cm的身高竟然显得娇小。

个个宽肩窄腰，身形非凡的男人们踏入店铺的一刻，热情的前台便迎上前：“你们好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的吗？”

“我们店的西装定做质量都是有保证的，纯手工制作，为客户量身定做！”

黎瑜荋看着琳琅满目的西装样版服饰，特别是前台员工强调的纯手工制作，饶是他不懂西装，此刻也意识到林卿与将要为他破费一笔巨额。

“……价格在3万左右，手工制作时长需要3个月。”

或许对他们一家来说，也不算巨额吧。可是对于他黎瑜荋来说，这是切切实实的3万。

“是三位先生都要定做一套吗？”

“叔叔，”黎瑜荋接下员工的话，却是面向林卿与说的，“我家里有衣服了，不用穿这些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可惜林卿与没能理解到黎瑜荋的婉拒的意图，只是真挚地想送上一份礼物。

林卿与觉得林深时好像很喜欢黎瑜荋，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这么别扭，但是林卿与觉得要为林深时的友谊做些什么。

因为林卿与很少有朋友。

不知道为什么林深时也这么少朋友，可是茉茉说要多交朋友，要开朗一点，所以他想努力替“不作为”的林深时挽回黎瑜荋这个朋友，这个林深时曾经带回家一起过新年的朋友。

“真的不用，叔叔，太贵了……”

“他说不用就别买了，”林深时淡淡说着，解了围，“给我买吧。”

黑眸闪过一丝的诧异，然后是恍然大悟，林卿与点点头：“可以。”

于是局面演变为两双沉敛的眸色抬望眼前裸着上身的林深时。

软尺在林深时身体的每个维度度量。

林深时一直低头凝视着地上光洁的瓷砖，折射的白光入了瞳孔，没有刺痛的意味，有躁意的腾盛。许是白光扰人。

“先生，抬头……”

林深时按照话语抬头，视觉动态的弧度接纳到黎瑜荋的目光，惊心一抖，蓄满的喉结滚动一刹。

棕瞳已然知晓盯凝主角的异样，跌落地面，陷入心虚的境地。

翻动时尚杂志而乏累的林卿与再抬头时，林深时已经换好原本的着装。

刚好，宋江蓠的电话应时打来：“卿宝，你们在哪呢？我们在商场门口等你们哦！”

“好，很快就过来。”

简单几句话，林卿与起身，林深时听清对话的内容，结好账款走出店外。

被远远抛在身后的黎瑜荋和林卿与顺势并肩走着。黎瑜荋听见左耳传来林卿与一句稀里糊涂的话：“你们吵架了？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

“那为什么你们不说话。”

“……”

黎瑜荋此刻的沉默更加证实了林卿与认为两人吵架了的想法。

并列而行，左耳的声音微小，却能听清：“你们应该好好聊聊。”

好好聊聊……

“快过来，去海滩啦！”

宋江蓠正霸道地搂着三个人，呼喊着不远的黎瑜荋和林卿与。

一片蓝天白云，接连着海风的潮湿，惬意的棕榈树下，深浅不一的影子婆娑。

裹挟沙砾的浪潮侵蚀岸边，拍打的声响被灵敏地捕捉入耳。

将头颅稍微沉入咸腥的海水，呛了几口，就有苦涩的味道。

黎瑜荋在浅滩里走着，直到海潮没过膝盖，突然来了兴致，蹲下，埋没面部，一头栽入海水里，果然就呛了一大口，难喝的程度令他的表情有了少许狰狞。

真他妈难喝。

黎瑜荋很少见过海，这是他第一次能在海里面可以这么专心致志地“玩耍”。

所以沉埋沙里的贝壳，脚下的松软使他敞开了心怀大肆展现着好奇心。即使他无法拥有游泳的乐趣。

两个女生一身漏出大片肌肤的比基尼，身材曼妙，脸上的妆容很是精致。她们从远处看到了这位身高出众，相貌惹眼的男人。

精壮的腹肌敞露，紧身的泳裤包裹着劲动的大腿，小腿肌肉紧绷，吸睛的也不仅仅是壮硕的身材。

一位女生披散着长卷的红发，涂着红唇，似乎有些腼腆，时不时地抬头低头扫过眼前的黎瑜荋，另一位女生扎着丸子头，色彩明艳的妆容彰显可爱的风格。

丸子头女生搭讪：“你好哥哥，可以加个微信吗？”

“我不加微信。”黎瑜荋刚刚在细沙里看见了一只螃蟹的踪影，结果那只螃蟹被两人的到来惊扰逃跑了。

没抓到，真是可惜。

“QQ总有吧？”面色不燥，丸子头女生直白地打量着他。

听到此话，黎瑜荋先是笑了，而后桃花眼弯弯，直勾勾地在两人的面上扫荡，“下次想搭讪，可以来我的店里，江北市中心盛华街的“凌晨”KTV。”

“你是老板？”

“不是，我是给钱就来的服务生。”

着重咬字在“服务生”的腔调，不免浮想联翩。

红发女生的耳尖盛红，唯唯诺诺地开了口：“私人微信不可以加吗，我们以后会联系你的。”

“只有女朋友才有我的微信。”棕黑的瞳孔盯凝红发女生更显精致甜美的面容，上挑的眼尾溢满勾引的蕴意。

“……我、我，可以吗？”慌乱回避他的视线。

“可以啊。”清风明月的笑容绽放两颊，黎瑜荋递上自己的微信名片。

炙热目视两人远离的背影。

顿时回寂的眼眸平淡转过，与离远处的伞下薄凉的深灰眸色对望。

遮蔽全部的阳光，林深时的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。

遥遥相视，林深时模糊不清的脸色实在难以辨认，黎瑜荋选择继续捕捉他的螃蟹。

他黎瑜荋，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