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想做的事

在云水宗弟子的保护下，二人安全地回到了居所。尚星眠瞧见那名弟子将他们安顿好后便两指夹出符咒，嘴中念念有词，符咒上的符文涌过一阵灵光，随即消失殆尽。这是传音符箓。她看见符箓上的符文，一眼便认了出来。

符箓消失后，尚星眠感到一股巨大的灵力笼罩在了村子上方，隐隐可见金色的灵力波动，应当是某种法器释放的结界。防御结界已成，跟随他们一路的弟子召出佩剑，一声不吭地原路撤回了。

尚星眠跟着饮冰进了内室。现在这个情况她只能在饮冰家里待到天亮了，刚才在海边耗费了许多时间，不久变回日出。

这云水宗的人来得倒是巧，白日里阴气不重，尸怪是不会现身的。说来，这玩意儿现实里看起来还真是可怕......尚星眠回想刚刚的情形，心里后怕的感觉久久不散，若不是运气好，她真的会葬身在海边。

“家里的东西不多。”饮冰搬来一张板凳，拍拍灰示意她坐下。尚星眠看见那张灰扑扑的凳面，心中有些纠结。“呃.....要不我还是坐炕上吧。”她瞥见明显干净许多的床铺，非常干脆地坐下了。

饮冰感到她显而易见的嫌弃，心里倒也没什么想法，只是说好，自己坐上了那张椅子。二人一时相对无言。饮冰家里很久没迎过外人，之前为了给父母办白事，他当掉了大部分家具。

“你肚子饿吗？”尚星眠巴巴地开口，气氛太沉默了，她有些窘迫，拿出了之前塞在兜里的馍馍，分了一半给他。

饮冰怔了一下，接过咬了一口，两人就这样分食着一个馍馍。

“仙人也要吃东西的么？”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突然开口，尚星眠一口馍馍没吞下去，差点噎死。

“咳咳......。”她呛了两下，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已经彻底在饮冰面前暴露，只能苍白无力地辩驳一句：“我不是仙人。”

“嗯，你不是。”饮冰三两下将手中的馍馍吃完，转头去里屋拿了针线出来。“你衣服破了，我帮你补补吧。”尚星眠点点头，自己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回去，也不好跟吴嫂交代。少年跟她一起坐在榻上，让她将脚抬上来，就着蜡烛暖光的灯光细细补着她衣裙上的破洞。

“我不会告诉别人。”饮冰低着头缝补着针线，突然开口，沉默了一下又说：“也不会告诉那些仙人。”少女的脸色相当尴尬。

她现在有一种扮猪吃老虎被发现的感觉，虽然自己的第一战打得很狼狈就是了。尚星眠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自己会法术这件事，她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，不然自己的身份很容易穿帮。

尚星眠突然想到当时的情景，又感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力，第一次见到真的尸怪，她居然被吓破了胆......当时情急，她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方法脱离困境，带着饮冰硬生生逃到了海里。

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，不用管我，直接跑就行了。”尚星眠小口小口吃完了馍馍，闷声开口。

饮冰手上的动作没停，语气平静。“我不会跑”缝好一个口子，他扯断针线又开始缝另一处。“就算你把我推开，我还是会回拉你一起。”

尚星眠回想饮冰好几次不要命地回来救她，他身上没有灵力，回头只能充作尸怪的口粮。不知道为何尚星眠有些生气，今夜之前她与饮冰不过萍水相逢，是不是随便什么人他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？

之前她便有这个想法，饮冰也太不爱惜自己了。

饮冰抬头借着灯光看她，他发现少女那张平淡的脸总是可以生动地变幻出许多种神色来。尚星眠有些不开心，微撅着嘴，没有理他。

饮冰像是看出她脸上的情绪，语气里透着耐心，还是一板一眼的说道：“我答应过你了，会保护你，无论怎样，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。”本就不热络的氛围又沉寂下来。

“阿尚，你想做的事是什么？”

“不好描述，跟你差不多吧。”

身前帮她缝补衣服的少年发出一声轻笑。“那我帮上忙了吗？”尚星眠抬眼看他，少年脸庞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，饮冰澄澈的眼睛与她对视着，她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。

“大概吧。”

……

有些乡亲被村里的动静吵醒，纷纷朝屋外看去，便被所见的景象震惊了。

“仙人！真的是仙人！”刘铁看着半空中施法掐决的淳路荏，惊喜地大喊出声，吵醒了里屋里的妻子。

刘铁的肩膀被拍了一下，妻子站在他身后抱怨道：“刘铁，半夜三更鬼嚎什么呢！”刘铁将她拉过来，指着半空中站立的淳路荏。“婆娘，你看，我就说有仙人下凡哩！”

刘铁的妻子睁大了双眼，震惊地说道：“真是仙人来了！是仙人！”几家灯火亮起，惊叹之声陆陆续续传来。

自那天云水宗的弟子大范围清缴了一次尸怪，浣花村又恢复了日常的宁静，村长撤了禁令，村民们终于不再担心晚上有遭遇妖物的危险。

当日云水宗的弟子清缴完尸怪后，稍作停留便要返程，村民领着一队村民前来送行，嘴里是止不住的感谢。

尚星眠一清早便去吴嫂家报平安，免得吴嫂再担心，当吴嫂问她昨晚的行踪，她有些尴尬的笑笑，说：“我昨天跟饮冰去村子外面玩了......天黑了害怕就留在了他家，您看，身上这些都是赶路被树枝划的呢！”还是不要告诉吴嫂她被尸怪缠上了吧....吴嫂终是被糊弄了过去。

尚星眠跟在人群身后，瞧见饮冰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，跟他并排走着。淳路荏一行人的到来，让村子里一些关于饮冰的流言不攻自破，之后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应该会少点吧？尚星眠和饮冰隐匿在人群中，看着云水宗的弟子驾驭飞行法器向西远去。

“阿尚。”身旁的少年轻轻开口。
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尚星眠侧过，笑着看他，心情像是很好。

“我知道自己力量不够，即使回来救你，也帮不了什么忙。”尚星眠顿了一下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天的事。

“只是我想要帮你，保护你。留下你一个人，即使自己劫后余生也不会欢喜。”饮冰说话的语气明明很认真，她却有些难为情，避开的他的目光嘀咕道：“......你也太不理智了，多少也爱惜一下自己吧。”

少年摇头。“这跟爱惜自己没有关系。”他微笑着说：“当时想着保护你，一旦下定决心，我就只管去做了。”

是啊，他是这样的。就算失去了父母，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，他还是那个想要守护自己生活的饮冰。他很少抱怨，很少担心以后的事，只为当下全力以赴。

她看着少年晨光下的容颜，最初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。

她不完美，她不用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，只需要放手去做。

“饮冰，瞧不出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嘛。”尚星眠打趣道，跟他一起看着天际的云彩。

“那你想过放弃么？”她又问道。

“想过，不久前还想过。”

“那现在呢？”

“不会了。”